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杂想
滨海新区法院功能区审判区 张 红
我的老公是东北人,我的孩子牛牛自出生后就一直由爷爷奶奶在天津带大。记得牛牛两岁左右,刚刚会背小小儿歌的时候,有一天,我回家,牛牛用稚嫩的声音给我背了一首爷爷奶奶刚刚交会他的儿歌,大致的内容是这样的:大雨哗哗下,日本来电话,叫我去当兵,我把洋刀跨,到了日本国,学会三句话,吃饭叫密西,骂人叫巴嘎,鼻子叫洋蜡……我问爷爷奶奶这首小儿歌是什么意思,爷爷告诉我,没什么意思,以前爷爷住的地方被日本人占领过,小朋友都会这首儿歌,牛牛的太爷教了爷爷这首儿歌,爷爷至今都没有忘过,教牛牛时顺口想起的就是这首儿歌。我的儿子今年6岁了,有一天,我给他放他两岁时背这首小儿歌的录像,他不停的追问我:日本为什么要来电话,为什么要叫人去当兵,为什么要跨洋刀,为什么要到日本去……六岁的儿子其实通过认识车标和国旗的小卡片知道很多外国国家的名字,美国、加拿大、法国、英国……,但是他最好奇的,生活中总会出现的,大人最常提起的,最不知道这个国家是好是坏的就是——日本!爷爷教的儿歌充满了殖民时期的印象,孩子听着合辙押韵,朗朗上口,我听着却满是一个民族悲苦的记忆,是什么样的一段历史,连当时最稚嫩的灵魂都会被浸染,提醒着以后的三代人,不能忘啊,不能忘啊……
我童年里对外国情感的形成过程,是一个深深仇恨一点点加深,但又逐渐迷惘模糊,最终在政治历史观中求解的过程。小时候的我,仇恨苏联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让中国偿债,结果饿死了很多人;仇恨美国到处孤立中国,结果中国只能交到一些穷朋友;仇恨越南卖友求荣,结果很多战士死在了老山前线……随着自己的成熟长大,对上述国家的印象逐渐多元,对历史事件的认识逐渐丰富,仇恨更多的变成了反思。
在儿子没有出生之前,对日本这个国家,我的情感是清晰的,从来没有迷茫过。我恨这样的国家,尽管也知道这样的恨不够成熟和理智,不够发展和远见,但是就是消弭不了。很多外国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个国家,但是对于日本,在我的印象中更像一个拿着长刀,说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的凶神恶煞,见人杀人的恶魔,应该说,在抗日神剧没有盛行时,我对日本的印象已经形成了。谁发明的日本鬼子这个词语,是这样的,在我的心里,日本就是一个鬼!
有了儿子之后,带着这样的观念,我常常纠结怎么和孩子解释日本这个国家。我一面告诉孩子日本人曾对中国犯下的滔天罪行不可宽恕,一面告诉孩子那些犯下滔天罪行的日本人都已经老了死了,现在的日本人大多是善良的。我一面告诉孩子现在的日本人大多是善良的,一面又要告诉孩子钓鱼岛是中国的,日本现在想占领钓鱼岛是不对的。我一面告诉孩子一些日本人现在还在犯错误,一面告诉孩子在电梯里叽里呱啦说话的日本人是善良的,不可以对他们凶巴巴的,不讲礼貌。我一面告诉孩子对碰到的日本人要有礼貌,一面又要解释妈妈为什么刚才不经意间叫那些日本人是小日本。于我,从情感上,中国和日本,更像是两个世仇的家族,历经百年,都想忘却,但却不经碰撞,一旦发生碰撞,陈年旧恨,就会涌上心头,不能释怀。
带着这样的心态,我的儿子也经常在日本人好和日本人坏,应该对日本人好和应该对日本人坏之间纠结,疑问,而这样的纠结疑问是我无法回答的,因为这也是我的纠结和疑问。中日之间的历史应该怎样解读,中日之间的未来应该怎样观望,应该怎样解读抗日战争,怎样解读反法西斯战争,除了对和错,正义与非正义,侵略与反侵略这些标签化的界定之外,我们还应该怎样既不忘怀过往的仇恨、屈辱,又能展颜新的希望?
前几天看了《追风筝的人》,其中写到俄罗斯占领了以色列,以色列人想偷渡到外国,必须经过俄罗斯士兵把手的岗哨。偷渡的以色列人倾其所有贿赂了把手的俄罗斯人。尽管这样,在偷渡的当晚,年轻的俄罗斯士兵仍然提出要让偷渡的以色列人中最漂亮的一位年轻的女士到客车的后面陪上他一个小时……就在悲剧即将发生之际,俄罗斯士兵的长官用手枪阻止了俄罗斯士兵的暴行,他绝望地对以色列人道歉,说:请原谅这个俄罗斯孩子,他在他最应该形成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的时候,却参加了这样残酷的战争,学会的吸毒、嫖娼和欺凌,他是扭曲的,是被牺牲掉的……
战争是反人类的,无论对于发动战争的国家还是对于被动应战的国家,战争都是值得反思的,战争打碎的不仅是被动应战国家孩子们的童年,我愿意放下我的仇恨,和日本人民一起反思战争,给孩子们一个平和的中日友好愿景……